浓茶Rebecca

美人如玉剑如虹(六十八)

圣斗士BG文,男主修罗,女主西班牙公主,不喜勿入


大神庙越来越近,太阳照得伊莎贝拉快要睁不开眼睛,恍然之中,视线里,那陡峭的金字塔台阶几乎快要与平面垂直了一般。白天的修伊大神庙看起来,比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看起来更加宏伟壮观;而且,竟然并没有记忆中的那种恐怖和肃杀之感。

白色的台阶修长、狭窄,一层一层地往上堆叠,像是一直要延续到真正的太阳上去,台阶和太阳的光线几近融为一体。伊莎贝拉的耳边,又回荡起了那个逃亡之夜里,她从“白袍子”和路德维希王子那里听到过的,血腥的阐释。

那不是用来供活人上天的路。

那是死人的头颅滚下来的路。

她眼前有一道猩红的血迹不知从何而来,喷洒在一尘不染的台阶上,像是少女光洁白皙的胸口,皮肤被豁然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原来是有什么东西,从金字塔上的祭台被扔了下来,远看只是一颗鲜血淋漓,还在扑扑颤动的心脏,但随着她离大神庙更近,那块心脏一样的血肉似乎更大了。伊莎贝拉更加头晕目眩,她迷迷糊糊地想起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在课堂上似乎听过,阿兹特克人的祭祀,是要把活剖的心脏留下来,供奉给神的。

那块血肉,有一颗足球,不,一颗人头那么大,像被踢飞的足球似的,骨碌碌地往下滚,一路滚,一路溅起殷红的血,血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喷射得到处都是,在陡峭的石阶上变成了一条红色的河流。

石阶被染成了朱红色,那颗头颅飞下来摔在干燥的地上,又反弹起来,几乎飞到她的眼前,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但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脸上保持着愤怒的表情,那是在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救走她。

这不可能。她心里的声音大喊道。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还是给公主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修罗......”她听见自己尖叫一声,然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似的。

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伊莎贝拉就恢复了意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金字塔的顶端。刚才兴许是中暑了,墨西哥的天气和西班牙不一样,公主来到这个神秘的国家,一直就没有对这里的气候感到习惯。

“羽蛇神”其实说得不错,金字塔外部,由顶端两座神庙前的广场延伸下来的陡峭石阶,确实不是供人行走的。要抵达金字塔顶端,当然另有其路。历史上,大神庙的建成并不是一日之功,换言之,它不是一开始就像西班牙人看到的那样,是一个一次性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它更像一个套娃,一座小的金字塔被套入另一个大的金字塔,这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的过程,直至最后,大神庙成为几近媲美烟峰火山这样的自然造物。历史上,这是一个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没有学会使用金属,没有驯化家畜,没有训练马匹的民族,却创造了精确的历法、精密的制度、繁荣的商业,恢弘的建筑的伟大文明。如果不是诞生的时间太晚,又因异族降维度打击式的入侵,或许它的命运不应该是昙花一现的。

尽管伊莎贝拉猜到了,在这里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甚至她自己也将是这场残酷的仪式中的一环。她固然前所未有地恐惧,但在某一个瞬间,她心中却又充满了文明只有不同,没有高下的喟叹,差一点忘记自己命悬一线。

要登上大神庙顶端,真正地接近传说中的神明,自然是通过神庙祭祀台阶的两侧,那里有暗道,或者搭建了栈梯,直达金字塔上层的台阶。而今天,大祭司、羽蛇神、西班牙公主和海龙将军通过暗道上了大神庙,作为祭品献给神明的奴隶,则是从栈梯上去的。

伊莎贝拉恢复意识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第一个事物,是一个圆柱形的黑色石块,雕刻着面目狰狞的花纹,就像一块屠夫用来剁肉的案板,孤零零地、明晃晃地摆在白花花的平台上,被明晃晃的太阳暴晒,似乎散发着沉闷的热气。她站立在地上,两腿发软,但还是竭力维持稳定的仪态。“羽蛇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公主想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

“那是祭台。”伊莎贝拉牙齿打着颤说道。

“害怕吗?”他又问。

伊莎贝拉缓缓地回过头,看向被打扮成阿兹特克贵族模样的路德维希王子,只觉得不伦不类,可笑之至;那模样就好像一个把烧杀抢掠得来的金银财宝挂在身上,彰显胜利的强盗。终于,她说道:“我是害怕,但你也是。”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羽蛇神,这里的主人。”他干笑道。

“是不是羽蛇神,你自己心里清楚!”

“还在等他吗?”“羽蛇神”又凑近她的耳边问。

“他来了,你的末日也来了。”她回答。

“今天是他活在地狱的第一天。”他也说。

听“羽蛇神”这样说,伊莎贝拉却忘了反驳他,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这位王子殿下还不知道,修罗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她这样一笑,让“羽蛇神”恍然之间心神不定了一下,他又想起了公主看完电影的那个夜晚,时值深秋,他一提到修罗,公主脸上就会泛起的那种春天一样美丽的笑容,回忆起这一节,又让他想起来那一晚接下来自己遭受的羞辱与不堪,于是一时间又更恼怒了。

公主的微笑,不单倾倒了“羽蛇神”,也让站在“羽蛇神”身边的维奇诺波奇特利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摩羯座黄金圣斗士要不顾一切地闯入特诺奇蒂特兰带走她。

现在不能让羽蛇神陛下与特诺奇蒂特兰城的皇后就这样僵持不下,让大祭司、鹰战士和豹武士甚至远道而来的客人发现某种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影响祭祀典礼的正常进行,进而影响羽蛇神的真正苏醒与特诺奇蒂特兰城的复兴。维奇诺波奇特利决定上前为“羽蛇神”解围。他对“羽蛇神”和公主说道:“陛下,公主,请。”

公主顺着维奇诺波奇特利指示的方向看去,神庙的门前,祭台的后边,搭建着一座稀奇古怪的凉亭,被宽阔的龙舌兰叶、多彩的羽毛、斑斓的宝石、翠绿的绿松石装饰起来。不过,那里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其中一个是戴着面具,祭司模样的人。另一个人穿着铜黄色金属铠甲,明显是外来者。伊莎贝拉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大祭司,她就有一种胸闷气短之感。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看到与自己关系紧密,甚至有血缘关系的人忽然站在自己的敌对面,那种尴尬与难堪。

但与此同时,那个穿铜黄色金属铠甲的人更加吸引公主的主意。

伊莎贝拉从前知道朱利安·梭罗这个人,知道他和她祖母索菲亚王太后有亲戚关系,算是她的远房表兄,甚至还知道他十六岁生日那年莫名其妙失踪了一阵子,被找回之后与从前判若两人;但她不知道这位朱利安表哥作为海皇波塞冬人间体的真实身份;也不是很清楚海界和亚特兰蒂斯的存在,这一点,狄蒂丝并没有对公主说清楚过。伊莎贝拉一直以为狄蒂丝是圣域的人,虽然狄蒂丝否认了,但公主坚持认为她至少也和圣域沾点儿边。再加之,修罗是一个寡言少语之人,只要公主不主动询问,他就下意识认为没有向公主把圣域、海界、冥界乃至天界的人事架构掰扯得一清二楚的必要。总而言之,公主其实对海界所知甚少,远没有对圣域了解得多。

所以,伊莎贝拉只知道加隆先生是圣域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教皇的亲弟弟;而不知道加隆先生之前是波塞冬麾下的海龙将军,更不知道什么新冒出来的海龙鳞衣潜在竞争者。也因此,公主看到身穿海龙鳞衣,体格明显与加隆先生不一致的人的时候,不觉得蹊跷,只觉得陌生,流露出一脸的茫然。

狄蒂丝原本看到伊莎贝拉多看了她几眼,对她这番模样有些好奇,心里还咯噔一下:公主莫不是认出自己来了?情急之下露馅了可就不好办。但很快美人鱼小姐反应过来,才舒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以后,当美人鱼小姐和公主能够再一次无忧无虑地享受下午茶的时候,狄蒂丝才惊讶地得知:特诺奇蒂特兰古城一役后,公主居然理所应当地认为,狄蒂丝本来一直就是波塞冬身边的海龙将军,狄蒂丝小姐是隐瞒了这一层身份来人间上学、和公主交朋友、去墨西哥调查大地震的。听到公主这样说,美人鱼小姐差点不太淑女地把红茶都喷了出来;但公主坚持美人鱼小姐否认自己是海龙将军,纯属谦虚的表现。

当然这是后话了。眼下,见公主站着不动,踟躇着,在观望什么,等待什么。“羽蛇神”拦住她的腰,那鞭子抽手心一样的疼痛又一次从他的掌心蔓延开来,但说不上来是他作为凡人的定力还是作为羽蛇神的小宇宙,令他克制住了将手拿开的冲动,他对她放低了声音但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他怕了,不来了,没想到,他也是个懦夫。”

“他不是!”公主果断摇头。

“那更好,省去我找他的麻烦。公主,请坐......”他亲昵地拦着她往座位走去,仿佛她已经成为“羽蛇神”的妻子一样。

公主在他的挟持下往座位走去。观礼的座位分为两层,上首的两个位置无疑是羽蛇神和公主的,下一级是大祭司和那位身穿铜黄铠甲的客人。见“羽蛇神”和公主走近了,大祭司表面恭顺地行了一个礼,说道:“特兹卡特里波卡拜见‘羽蛇神’和西班牙公主。”

原来这个大祭司说自己叫“特兹卡特里波卡”。站在一边的海龙将军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他真实的名字,但这个漫长拗口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狄蒂丝也说不上来。古代阿兹特克君王和神明的名字,不在美人鱼小姐的知识范围之内。她可分不清什么魁札尔科亚特尔、特兹卡特里波卡、维奇诺波奇特利、米塔尔特库特利,等等、等等。

这个名字显然也把公主弄糊涂了,但她略想了想,记起来,这也是阿兹特克神话中一个神明,他其实还有一个更言简意赅的名字叫“烟雾镜”,意味着“眼下之君、当下之主”。公主看了看这个大祭司,又看了看“羽蛇神”,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羽蛇神”看到大祭司身边的陌生人,用一种不悦的口吻询问:“他是什么人?”

“陛下,这就是我对您说起过的,希腊神波塞冬麾下的海龙将军:阿列克谢·沃佳诺夫。”大祭司回答。

“我不记得你说起过,俄国人?你们知道斯拉夫人的意思吗?和他们一样。”“羽蛇神”说着,嗤笑了一声,指了指正由栈梯走上神庙的那一队奴隶。他的目光落在海龙将军的头盔上,头盔遮住了美人鱼小姐的眼睛,甚至一半的脸都隐藏了起来。

美人鱼又紧张了。公主没把她认出来,不意味着路德维希也认不出她来,毕竟她一而再地戏耍过他,间接上害得这个伪君子在情敌面前丢盔弃甲,遭受折辱,路德维希对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你为什么不摘掉你的头盔,特诺奇蒂特兰城可没有海里凉快,太阳很毒,小心烤熟了你的脑袋。”路德维希又说。

“鄙人相貌丑陋,贱容不值得被‘羽蛇神’一看。”海龙将军恭敬地回答,说着又瞥了身边同样带着面具的大祭司一眼。

这个动作果然被“羽蛇神”看在了眼里。“你来特诺奇蒂特兰做什么?海龙将军?”“羽蛇神”不再追问海龙将军为什么不摘头盔,而是大摇大摆地在座位上坐下来,继续问。

“为了......”她差一点就要说“为了大地震”,但真正说出来的是“为了亚特兰蒂斯和特诺奇蒂特兰的合作。”看起来,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瓜是真不知道大祭司背着他在谋划什么大地震。

“羽蛇神”对她确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似的,只当她是个挂着波塞冬这颗“羊头”,实则卖着来特诺奇蒂特兰城骗吃骗喝“狗肉”的无名小卒。他的注意力全在今天完成人祭,自己作为“羽蛇神”完全觉醒,占有伊莎贝拉公主上。而这个时候,奴隶们陆陆续续被赶到了大神庙前的平台上。人很多,蓝汪汪的一片。平台上差一点站满了。

这场仪式最残忍的环节就此拉开序幕。

大祭司见人到齐了,装模作样地请示“羽蛇神”,得到他的首肯,大祭司又问:“请陛下决定从哪里开始。”

伊莎贝拉的呼吸凝滞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奴隶。这些人像是已经接受了命运,还没被献祭就已经死了。他们中间有来自萨尔瓦多、危地马拉、墨西哥等地的偷渡者,来自亚洲一心寻求“美国梦”的“走线人”,瘾君子,骗子,小偷,蛇头,妓女,等等。一路艰险,其实很多人预料到了自己魂断追梦路的结局,但万万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尽管这些人种族不同,身份不同,但看起来每个人都一样,全身除了系在腰间的布条,其他地方一丝不挂。有的奴隶身上文着稀奇古怪的图腾,所有人从头到脚都被颜料涂成了鹦鹉蓝,这是阿兹特克人对待奴隶的一种习俗,但没有人说得清为什么。

公主没有掌握小宇宙,但她关于修罗的直觉从没有失准过。现在她同样确信他就在人群之中。她想起来她很清楚他身上每一寸的伤疤,一时间脸色绯红,她定了定神,或许是顾及到“羽蛇神”还在肆无忌惮地端详她,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奴隶身上多做停留。

“羽蛇神”或许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就近指了指第一排的中间,他的手指刚抬起来指向这个倒霉蛋,站在大祭司身边的几个小祭司就上前将奴隶拉了出来。

这一次,这个奴隶就没有前几天埃埃卡特尔风神庙前的奴隶那么幸运了。凡是有人提前站出来阻止人祭,就算不是黄金圣斗士,那也肯定是黄金圣斗士的同谋。

想到这里,就连维奇诺波奇特利也悄悄按下了手中的火蛇剑。鹰战士私通黄金圣斗士?这是个笑话。而在古代的神话中,特诺奇蒂特兰的守护神、战神维奇诺波奇特利是接受人祭的最多的神明,现在这个被冠以战神之名的鹰战士首领,却对人祭产生质疑。这恐怕是“羽蛇神”所不能接受的。

当然维奇诺波奇特利也想一看究竟:奴隶的鲜血与心脏、头颅与骨肉,是否真正能完全唤醒羽蛇神再临美索美洲大地呢?他之所产生这样的疑问,也是因为在潜意识之中,他对这位自称“烟雾镜”的大祭司和这位来自欧洲,金色头发白皮肤的羽蛇神人间体始终没有消除怀疑。尽管他不止一次地以那个真假难辨的古代预言来说服自己:异族人模样的羽蛇神降临,第五个太阳纪元来临。

可是黄金圣斗士又在等待什么?今天到现在为止,这场祭祀其实并没有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露出真正的底线。有人以为被献祭的只有奴隶,这不过是唤醒羽蛇神的仪式,杀越多的人羽蛇神与西班牙公主的婚礼就越热闹越尽兴;也有人知道这就是一场彻底的祭礼,和婚礼根本无关。

奴隶的反抗是徒劳无益的,祭天由第一个被“羽蛇神”指定的奴隶开始。第一个献祭者立刻就被按倒在黑色的圆形祭台上,仰面躺着,呈大字型,四个小祭司分别按住奴隶的四肢,第五个小祭司按住奴隶的脑袋。这时候第六个祭司出现。伊莎贝拉认得那个人,正是那个白袍子,死神一样的豹武士米塔尔特库特利,原来他也充任了祭司,即便只是虐杀一个奴隶,也令他像美洲豹嗜血一般异常兴奋。

米塔尔特库特利举起一把精巧、锋利的黑曜石短刀,干脆利落地划开了奴隶的胸膛,开胸的一瞬间,血像柱形的喷泉一般喷薄而出,将米塔尔特库特利的白袍子染得一片绯红,溅满了自己狰狞的笑脸。

奴隶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动,伊莎贝拉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大叫一声几乎要吓得晕死过去。但这个时候上天又像是故意要让她完整地见证人世间的残忍一面那样,她偏偏就没有真的晕过去,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勇敢,也不排除多多少少有一点残酷,其实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公主本能地举起手掌遮住眼睛,却被“羽蛇神”一把拉了下来。

“第一次或许你会害怕,以后你就习惯了。”他笑着说。

“没有以后!”公主牙齿打着颤,心有余悸地说。在家人的爱意中长大,成年了又被男人疼爱保护的金枝玉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一边说,眼泪一边泪不争气地直流。

第一场献祭还没结束。米塔尔特库特利甩了甩粘在脸上和头发上的血珠,放下黑曜石刀,将手掌伸进奴隶的胸膛,把心脏取了出来,这颗心被放进了一个鹦鹉形状的陶制容器里,被端到“羽蛇神”面前的时候,还在扑扑地跳动。

伊莎贝拉痛苦地扭过头去,不愿意多看,而“羽蛇神”目前还镇定自若地挥了挥手,示意将祭品送到背后的神庙去。

另一边,刚才按住奴隶头颅的那一个祭司,就着刚才那把剖心的刀子,飞快地将献祭奴隶的头割了下来,像扔绣球似的,从神庙前陡峭的台阶扔了下去,骨碌碌地滚到神庙最下方的台阶去了,没过多久,一具无头的尸体又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在古代,征战胜利凯旋的阿兹特克人一场人祭就可献祭上千人,几天几夜都杀不完。修伊神庙的台阶下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气味,特诺奇蒂特兰城就像一个大型的屠宰场。奴隶的心脏和其他内脏被献祭给了神庙中的神像,头颅被串在大神庙下广场上的人头墙上,而身体则被祭司们切割、烹煮,成为贵族的盘中餐。今天这样的架势,似乎是要恢复这一传统。

人祭的真实复原,就连见多识广的狄蒂丝小姐都感到震惊。要是说她一点都不害怕,这是不可能的。作为掌握小宇宙,经历过战斗,见识过生死,又活得足够长久的海斗士,美人鱼小姐的定力当然好过公主,但狄蒂丝一直在焦虑修罗先生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她对人祭并没有感到十分的同情,更多是对这种重复的残忍场面感到厌烦和疲倦。

也许是人杀得还不够多,老天爷认为人类心还不够诚,所以无论是路德维希期待的所谓神力完全觉醒,自己成为真正的羽蛇神,还是自称“烟雾镜”的大祭司期待的第五太阳纪降临、大地震爆发,都没有如他们所愿立刻发生。在这个异神境里,太阳依然平静而炽烈地炙烤着美索美洲大地,特斯科科湖上风平浪静,甘蔗田里细长的叶子、菠萝蜜林里肥大的果实都纹丝不动;远处的波波卡特佩特火山依然一片死寂,连烟都没有一缕。

海龙将军不由嗤笑了一声,大祭司戴着面具,海龙将军戴着头盔,谁也看不见谁的真面目,但彼此都能猜测到此时此刻对方内心的起伏,一个有点不安和难堪,另一个带着看笑话、看好戏的心情。

但伊莎贝拉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她不知道这些全身涂满蓝色油彩的奴隶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什么罪与错,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痛苦地死亡。她也不知道大祭司悄悄谋划的什么大地震,但她知道这场祭祀是为了让羽蛇神完全复活的,她并不觉得路德维希就是羽蛇神,他根本就没有神的风度和气度;但作为凡人她也忐忑:万一这装神弄鬼的人祭真的能令身边这个人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变化呢?毕竟不到一个月前这家伙还被她的男朋友两三拳打得鼻青脸肿,没过几天又当着男朋友的面施展小宇宙当面将她夺走。

又一名蓝色的奴隶出现在祭台旁边。他不是被人拉出来的,而是自己走出来的。这个人还没有来得及采取什么动作,而祭司正要七手八脚地把这名奴隶按到,场面就突然失控了。公主猛然甩开了“羽蛇神”想要拉住她的手,或许是她身上一直存在的雅典娜的庇护显灵,路德维希被她弹开老远。公主从座位上走下来,她头上佩戴的黄金骷髅玉米花冠也摔在了地上,头发也披散凌乱了。

这西班牙公主刚才游行的时候就发过一次疯,立刻就被按住了。现在猝不及防地竟然又在羽蛇神面前发起疯来,一时间,不知道是众人被她的行为惊住了,还是八卦窥私心理作祟,竟然放任她冲到一名祭司身边,一把夺下了其佩戴的黑曜石短刀。

“快拦住她!”“羽蛇神”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公主飞快地将黑曜石刀的锋刃比向自己,一丝浅显的血痕赫然出现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站住,别过来。”

“公主,不,您马上就是皇后了,请您冷静一下。羽蛇神和特诺奇蒂特兰的子民在看着您呢。”米塔尔特库特利试图稳住她。

“什么狗屁的皇后,我不当!”公主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停止杀戮,否则我就死给他看!”她一只手继续把刀子比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指向“羽蛇神”。

“公主,您放下刀,有话好说。只要您放下刀,我们立刻把这些奴隶放回去。这是羽蛇神的皇后的恩典。”米塔尔特库特利一边笑着示意公主把刀给他,另一边蓄力强行夺刀,甚至还眼神暗示左右押下公主,而他面对公主之所以迟迟不敢动手,只是因为,他隐约发现公主背后的祭台边,那名即将被处决的奴隶,令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只要一想起,就产生锋利的恐惧感的人。

“你三番五次地欺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公主话音刚落,黑曜石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刀虽然不是金属,却坚韧非常,在强有力的小宇宙作用下,都没有碎成两段。无怪乎历史上阿兹特克人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也能以石刀战斗和杀戮。现代世界里复活了特诺奇蒂特兰古城的人,完全可以以金属制刀代替,却依然保持了黑曜石制刀祭祀的传统。

公主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感到自己被两股小宇宙共同拉扯,几乎被切成碎片,有一瞬间的模糊,她听到石头被劈成两块的巨响,几乎震耳欲聋。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刚才那个即将被处死的奴隶抱在怀里,她眼前的第一件事物,是这个奴隶胸前的伤疤,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好久没有抱你了。”她听见他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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