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茶Rebecca

是《十二楼中月自明》的番外，和正文其实关系不是很大，文风也不一定和正文一致。主要是写黄金圣斗士从塔尔塔罗斯归来后，与他们的亲朋好友、学生以及爱人重逢的故事。

BG文，不喜勿入，是卡妙老师和海豚座圣斗少女美衣的故事。

美衣自己都记不清楚，她究竟来过水瓶宫多少次。然而这一次来，竟然像是真正的第一次。她从女神殿下来，天灰蒙蒙的，空气闷沉沉。远处山下的方向，大海上的团团乌云像甜中带着微苦的芝麻馅。

美衣既没有穿海豚座圣衣，也没有穿平日服侍雅典娜女神的侍女服，她穿着一条月白色真丝连衣裙，一双黑色的圆头搭扣皮鞋，看起来像一个寻常的女大学生。从双鱼宫和水瓶宫之间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丝丝缕缕的风拂过，她的裙摆扬起，像是在向山下的什么人招手。果然，等在门口的冰河师兄看到了她，对她扬了扬手，示意她和他会合。

“我们......”美衣已经站在了水瓶宫的后院里，却迟疑着不肯随冰河从后门进去。

“怎么了？”冰河一开始不解。

美衣笑了笑：“我们还是绕到前门去吧。今天是卡妙老师回归以来，我第一次到水瓶宫；也是我作为水瓶宫的一名学生，第一次拜见老师，所以我还是从正大门进去的好，以示对老师的尊敬。”

美衣今天原本应该和卡缇娅一起来的，但卡缇娅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于是美衣心想，卡妙老师大约也就不会有时间专门见她了。既然如此，她也正好任凭自己拉扯于犹豫和期待之间多几天，等到卡缇娅回来再一起到水瓶宫。

但没想到卡妙老师答复女神：既然美衣小姐在，那么先和她见一见无妨。

冰河赞同美衣从正大门进去的意见，于是带着她又绕了一圈。美衣一跨上水瓶宫的台阶，就感到一股清新凛冽的凉意扑面而来，刚才在室外遭受的闷与热，烦与躁一扫而空。一楼的大厅已经焕然一新，走水那天夜里一片狼藉的惨状早就消失不见。

美衣站在圆形大厅中央，黑色的铁铸旋转楼梯下。她一边跟在冰河身后往楼梯上走，一边仰起头看向二楼的栏杆，她看到环绕二楼的那些书架，原本露出隐约一角；后来又在她眼前一览无余。她对水瓶宫的藏书其实已经非常熟悉了，一眼扫过去，甚至能大概分辨出哪些书是她从那场火灾里救出来的，放在第几个架子上，第几排，第几本。卡妙老师果然没有将它们丢弃，而是让它们物归原位。美衣微微一笑。

但她没有继续回忆那个发生火灾的不眠之夜。不知什么时候，冰河已经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他经过她身边，对她说了一句“别拘束，不用怕他”，拉回了她的思绪。等美衣反应过来，冰河已经不见了。

这个时候，美衣才看到卡妙老师站在她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真正地看见他。最初，她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他的传说和事迹；后来，她无意间从火灾之后的灰烬里捡到了他的照片，知道了他长什么样子；再后来，她在黄金圣斗士回归后的第一次大早会上，远远地望见了身穿黄金圣衣的卡妙老师，那天夜里女神举办了盛大的宴饮，三界的宾客齐聚一堂，她又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身穿古希腊传统袍子的卡妙老师；最终，美衣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了纱织小姐带给她的一个好消息。

“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卡妙老师，有意继续招收弟子，两个名额。卡缇娅的专业很对口，你也很好，怎么样？有兴趣吗？”纱织小姐坐在办公桌前，抿了一口红茶，像是很随意地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成为黄金圣斗士的学生，正是众多杂兵、候补生、下级圣斗士梦寐以求的。美衣再清楚不过。她回忆起自己随纱织小姐回天界，为了召回黄金圣斗士而四处周旋的时候，纱织小姐不止一次地对她提过，等这件事过了，要好好地为她物色一位老师。

这两个名额，除了她和卡缇娅，其实没有第三个竞争者，这是纱织小姐专门为她和卡缇娅做出的安排。纱织小姐的语气是在征求美衣的意见；而美衣知道，除了说自己有兴趣、不胜荣幸，她没有别的答案。

她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太好了。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大小姐，这真是一个大惊喜。”美衣抚住自己的心口，她听见自己愉快地回答。她笑得像女神办公桌上的玻璃瓶里，一束盛开的百合花。

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第一次正式地见面，他们就已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这是一种传统、稳固的关系，但也暗藏着某种幽暗和危险。就好像家具关节上的钉子，一旦被拔出来、撬起来，好不容易苦心经营和维持的形态就会解体四散；又好像只要有足够热烈的光照，足够沉重的打击，湖面上再寒冷顽固的坚冰，也会像玻璃那样碎裂，破开一个窟窿。

“您好，卡妙老师。我叫艾丽西亚·美衣·贝纳特尔，是海豚座的圣斗少女兼青铜圣斗士。”美衣用法语落落大方地说道。

“你好。艾丽西亚·美衣·贝纳特尔小姐。”卡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是法国人？”

“是的，老师，我是法国人。”

“很好。贝纳特尔小姐，看来，从今以后我在圣域，不但多了一名学生，还多了一位同乡。”

“老师，如果您不介意的乎话，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好，艾丽西亚小姐。”

美衣却说道：“您可以叫我美衣，因为大小姐和圣域的同仁，都这样叫我。”

卡妙想了想，说道：“哦......冰河也是这样称呼你的，我记起来了，那么我就随冰河了，美衣小姐。”

他看起来比照片上的样子要沧桑一些，其实他现在也还很年轻，但也许是因为他过早地就承担起带徒的任务，回归前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故，所以美衣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的成熟甚至是疲惫。

但他看起来又没有照片上的样子那么粗粝。他穿着已经明显洗得旧了，却依然白净的衬衫，深色的西装裤。这是美衣第一次看到老师穿成了现代都市社会里的人的样子。其他黄金圣斗士大人，只要是在圣域，就算当天不去训练场，也习惯了穿练功服或者休闲装。只有卡妙老师，在自己的水瓶宫里，竟然也穿得这么认真。

她堪堪地又想起了她已故的前男友爱德华，其实他和老师真的长得一点也不像。气质上，一个是大家族的公子，一个是荒原上的战士。到底是哪里相像了？难道是刚才卡妙老师得知女学生前来拜访，放下手中的书，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样子吗？

卡妙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学生，他微笑了，诚如冰河刚才所言，美衣也许真的不用拘束，无须怕他。但下一秒，卡妙就已经看穿了她，对她说道：“今天是第一天和新学生见面，我特意换的衣服，怎么，看起来很奇怪？”

美衣脸上红了红，她又打量了一眼老师，抿嘴一笑，说道：“不是。而是.......”她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但放低了声音，像是免得冰河听见了，卡妙老师没面子，“老师，您的衬衣上，有一颗扣子掉了。”

卡妙低头看了看，美衣小姐说的果然是真的，他有一秒钟的尴尬，但马上又释然了，笑了笑：“美衣小姐观察很仔细。我现在有问题要问你。”

“老师请讲。”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你的小宇宙，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今天到水瓶宫，是拜见老师，而不是和敌人战斗。”

“那好，回答我，你背后是什么？”

美衣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背后有一个书架，占据整面墙，一共十二层，每层又分了十一个格子，每一格放了二十七本书。”

“很好，说得不错，那么你告诉我，书架上有一本肖洛霍夫的《一个人的遭遇》，放在什么位置？”

美衣想了一下两秒钟，又说道：“老师说错了。书架上有两本《一个人的遭遇》，一本俄语版，一本法语版。俄语版放在第四层第八个格子第十六本的位置；法语版放在第八层第四个格子第八本的位置。俄语版的左右是另外两本俄语书，左边是契诃夫的戏剧《樱桃园》，这本书的右上角有烧毁痕迹在。右边是屠格涅夫的《烟》。”

“看来美衣小姐不但观察事物仔细，过目不忘，而且，果然如简历中所说，是懂俄语的。不然你也把俄语版找不出来。”

“学过一点点，但不精，以后还要请老师多指教。”美衣谦虚地说。

卡妙又说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美衣小姐，如果不是你的抢救，水瓶宫所有的藏书都要毁于一旦了。”

“卡妙老师，这是我的本职所在。更何况，我是操纵水的圣斗士，自己的专业所长，不不管是用于和敌人战斗，还是用于抢救文明，同样令我感到骄傲。”

“说得很好。”卡妙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想了想，一边往书房背后他的卧室走去，一边又回头说，“请美衣小姐稍等片刻。你可以先坐一会儿。”

美衣看老师的背影消失了，她也就近找了一张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了，两手放在膝盖上。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一扇落地窗。美衣往窗外望去，想起这个角度的风景有些眼熟，她记起来，水瓶宫失火那天夜里，这扇落地窗烧坏了，她就是站在这个地方，悄悄地抹了眼泪。

窗户开着，一阵凉风灌进来，高高地吹起石青色的窗帘。原来，她进来这么一会儿，只顾着和老师说话，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外边已经下起了阵雨。没有水瓶宫失火那天夜里大，但已经下成规模，雨点密集急促地敲打着水瓶宫院子里的法国梧桐，叶子被雨水洗刷得像镜子那样亮，又像莲叶那样绿。

美衣若有所思地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冷雨打湿了她的裙摆，她浑然不觉，一抬手，那些似轻烟、似细线、似绿豆的雨水得了她的感召，汇聚到了她的手中，像构成物质最基本的原子和分子那样，形成了一把雨伞的轮廓，美衣的手轻轻一翻，那把水做的雨伞已经成型，是一把小洋伞的款式，边缘的蕾丝甚至都栩栩如生。伞就这样，像是真的一样，被她轻巧地握在手里。

她正要放了那把伞，让水再次回到自然界大雨弥漫的怀抱中，一股强烈的寒意却像藤蔓一样从她的背脊攀沿上她的肩头，她一个激烈，发现水做的雨伞竟然立刻结成了冰，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工艺品，再一看从院子里伸向阳台上的梧桐枝丫，叶子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美衣一回头，看到卡妙老师站在她背后，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原来他刚才去换了一件衣服，这次是一件黑色的衬衫。

美衣有些像是一个上课开小差用削笔刀和橡皮擦做小玩意，被老师抓住的学生，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

“为什么说对不起？”卡妙倒是觉得这女学生有些可爱，他没有批评她，也没有走近她，站在原地问道，“你是忘了带伞，干脆自己做一把？”

“是这样。”美衣只好这么承认。

“你的材料很别致，是雨水。果然是操纵水的圣斗少女，技能很娴熟。”

“那也要谢谢老师画龙点睛。”

“以后你也可以自己画龙点睛。冰，水为之，寒于水。你的战斗技能，以后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卡妙说道，“带着你的伞，进来到楼下喝杯咖啡吧。我，你，还有冰河。”

直到傍晚，美衣才离开水瓶宫。卡妙站在水瓶宫后门的台阶上，对冰河吩咐道：“下雨天路滑，你把美衣小姐送到女生宿舍楼了再回来。”

冰河答应了，美衣却婉言拒绝，“老师，冰河，不用麻烦了。别的天气不说，至少下雨天总不可能困住我的。”她扬了扬那把精致的冰冻雨伞，“何况有老师亲自做的，这么特别的伞呢。”

“不，冰河，你送美衣小姐。”卡妙坚持。

“美衣，我送你吧，翔子从东京给我带了个重要的东西，我正好跑一趟。”冰河随便找了个理由。

见他们师徒二人坚持，美衣答应了。冰河自己撑了一把伞，美衣握着那把冰冻雨伞，两人走进了一片将圣域山间景色晕染得迷迷茫茫的雨中。美衣就像下午走进水瓶宫那时一样，没有动用小宇宙，但同样能敏锐地观察到身后的情况。她知道当她和冰河的身影往台阶上走了没多远的时候，卡妙老师就转身走进了水瓶宫。

后门的一根石柱下，老师刚才站立的地方附近，长着一簇短短的，暗绿的青苔，上边浮着一层淡淡的霜，老师走了没多久，它就悄悄的融化了，消失在漫天漫地的雨水中。与之相反，美衣的心里泛起了一层浓郁的雾霭，又很快结成了冰壳子，像蝉翼那样薄，却始终也化不了了。卡妙老师不知道，这是美衣作为他的学生，封冻的第一件事物。

歌：

孙盛希-雨。不停流

注：

情节上有个别细节参考了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