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茶Rebecca

十二楼中月自明(三十三)

雅典娜(纱织)中心文,全员BG,主CP为撒雅。


见是狄俄尼索斯大人走到了角斗场上,那两名天斗士只能暂停他们半真半假的表演。狄俄尼索斯在二人面前站住,二人谢过酒神,将他递给他们的奖赏端起来一饮而尽。还未分出胜负,准确说,还未完成任务,他们也不敢就此终止决斗。

狄俄尼索斯却夹在他们中间,踉踉跄跄,甲要朝乙走去,他就挡在甲的面前;乙要向甲发起进攻,他就轻轻一抬手握住乙拿着武器的手腕。酒神身形灵活、速度快且力道准。这两名天斗士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暗有些吃惊:这位有不尚武、不好战名声的酒神,其实是暗藏锋芒而已吗?

“且慢,且慢。”狄俄尼索斯还是轻松愉快地笑着,他的袍子歪在一边,健美的臂膀和胸膛都露了出来,他的葡萄藤花冠也斜在头上,但他全不在意,执意要中止那两名天斗士的决斗。

“狄俄尼索斯,你做什么?”赫菲斯托斯不满地朝他喊了起来。

狄俄尼索斯转过身,看了一眼赫菲斯托斯,对他投去安抚的一笑。他又看了一眼雅典娜和阿波罗,后两者面上保持着微笑,姿态上保持着风度。兄妹二人一左一右地端坐着,但狄俄尼索斯仿佛看到了他们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结实的绳索,双方一动不动,实则都是强劲有力,且极有韧性和耐性,谁也不愿意先松开绳子的一端。

“我看这两位壮士比试太辛苦,战况僵持不下,不如让他们中场休息,我来为大家讲个故事。”说罢,他也不等阿波罗发话,就拍了拍手,示意两名侍从上前,在距离撒加、加隆、沙加的位置稍远一些的地方,安放了座位。又有两名侍女为他们布下了烤得油滋滋的大块牛肉,每个人面前简直有半扇牛犊那么大。而后,狄俄尼索斯命令他手下的四大灵斗士之一索福克勒斯捧出一个巨大的双耳陶瓶,将两名天斗士每人面前一个的海碗斟满。

索福克勒斯解释道:“酒神的葡萄园里美酒万万千,有三千年开花结果酿成的,教人长生不老。有一千年开花结果酿成的,教人青春永驻。有五百年开花结果酿成的,教人药到病除。一百年开花结果酿成的,有助于伤口愈合。给二位倒的,就是这最后一种。二位,请满饮此杯!”

狄俄尼索斯在一边补充道:“你们喝完了,再继续不迟。”

赫尔墨斯听了,也笑了起来,说道:“狄俄尼索斯,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了。如果说,这两名天斗士伤愈再战,那么你再中止决斗,又为他二人斟酒,那么这场决斗,就会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无穷无尽。”

狄俄尼索斯笑道:“没有这样复杂和无限。我的酒没有这样多。我虽然善于酿酒,但我不能无中生有。所以你和在座各位观众大可不必担心。”

没想到他竟然将这场所谓的中场休息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回答得条理清楚,可见他不是真醉,不过装疯而已。但狄俄尼索斯往殿上看了一眼,宙斯与赫拉似乎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到现在,二位陛下看两名天斗士的表演是假,看他、阿波罗以及雅典娜,甚至雅典娜带来的那三个黄金圣斗士的表演是真。只是,同样是看戏的心态,宙斯与赫拉似乎又有不同。

“你的故事呢?你倒是讲一讲。要是有趣,我就有礼物送给你,要是没意思,那我就要生气了。”阿芙洛狄忒曼声说道。她好像并不因刚才的角斗中止而气恼,准确地说,她看到她名义上的丈夫赫菲斯托斯不高兴,那她就会很高兴;所以她马上又对狄俄尼索斯的故事产生了兴趣,还说要是有趣就送他礼物这样暧昧的话。

“您有什么样的礼物送给我?”狄俄尼索斯很识时务地,对她的挑逗抱以温柔一笑。

“那你倒是先讲你的故事,少卖关子,送与不送还两说。”她又在男人面前施展起她的小性子来。

“那好,我就先讲一个儿子杀死父亲的故事。”

“打住,”阿芙洛狄忒失望地做出一个停的手势,“我以为你要讲什么?原来又是老掉牙的俄狄浦斯王。这个故事被你教给了索福克勒斯,他已经讲了两千多年。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新花样?”

“不,我今天要说的这个故事,不是俄狄浦斯王,也不是发生在希腊,而是发生在别处。”狄俄尼索斯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从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地主,他有四个儿子,三个婚生子,一个私生子,这四个儿子是和三个不同的女人生的。但他无论对他的哪一个儿子,都没有尽到一天作为父亲的责任。大儿子长大后成了一位军官,二儿子是一名学者,三儿子是一个出家人,小儿子也就是那个私生子,只能在他的家里当佣人。”

“那么后来呢?”席间有人捧场似的问。

“后来有一天夜里,这个地主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凶手是这四个儿子中的一个,你们猜是谁呢?”

“这还用得着猜?”赫菲斯托斯笑起来,“多么无聊的故事,多么简单的推理,连我这样的愚笨之人都知道答案。这明摆着是小儿子干的。”

“何以见得?”

“小儿子是私生子,既不能正大光明地与他的兄弟平起平坐,又没有继承老头子财产的权力,还要在他的家里当牛做马伺候他,换了谁,谁能不起杀心呢?”火神很肯定地说道,“一定是小儿子干的!”

狄俄尼索斯笑了:“那么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地主,曾经霸占了大儿子的母亲留给大儿子的财产呢?如果我告诉你,大儿子和老头子为了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呢?如果我再告诉你,大儿子在当地公开扬言总有一天要杀了老东西呢?如果我还告诉你,大儿子将自己身上的钱挥霍一空,正走投无路,而这个时候他恰好知道老头的房间里有三千块钱呢?”

火神听狄俄尼索斯这样讲,也犹豫了起来:“那这么说,大儿子的嫌疑也很大了。那我猜,是大儿子杀的吧......”

狄俄尼索斯继续说:“不要急着做判断,我还没有说完。如果我继续告诉你,二儿子一直觊觎自己的大嫂呢?如果大哥有杀父的重大作案嫌疑,那么二儿子既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更多数量的遗产,又能趁虚而入将嫂子占为己有呢?”

“这......二儿子似乎更像是一手策划这出惨剧的幕后真凶。”火神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语气越来越不确定了。

狄俄尼索斯在宴会上讲儿子杀父亲的故事,讲得起劲,宾客也听得入港。一些神明将酒杯端起,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另一些仙女捧着双耳陶瓶,客人杯中已干涸许久,她们也忘了斟满。就连在远处弹琴伴奏的乐师,也悄悄中断了弹奏的旋律。

但“父亲”“儿子”“弑父”这些词落在雅典娜和黄金圣斗士,尤其是撒加和加隆耳朵里,就格外刺耳。但他们没有心情来揣摩这疯疯癫癫的酒神为什么要在宴席上讲这样的故事,是为了嘲笑他们吗?是为了讽刺他们吗?那倒未必。在奥林匹斯山上,在希腊的神族之间,历史上儿子杀父亲的故事还少吗?就连坐在殿上的那一位,不也是靠这样的本事成为众神的主人的吗?比加隆更凶狠,比撒加更残忍。狄俄尼索斯竟然敢在神王面前含沙射影,又可见他是真的胆大包天。不过,反正这不是最重要的。无论他的本意是什么,看上去都很明显地为他们争取了时间。

赫尔墨斯还站在不远处没有走,现在是加隆和撒加递暗号了。他的手指也在桌子轻轻地敲击,动作幅度很小,也很随意,因为狄俄尼索斯将这个原本不属于希腊人的故事,用希腊人的方式,尽量诗歌一样地讲述出来,一唱三叹,甚至富有节奏。而加隆的动作,就像是对他的迎合。

“这个混账,脸皮倒厚。”赫尔墨斯看了一眼加隆吊儿郎当的模样,暗暗笑骂了一句。骗子最懂骗子,加隆的把戏当然骗不过他,赫尔墨斯不信加隆只是随意做出敲手指的动作,但无奈的是,即使是赫尔墨斯,也看不懂这两兄弟独有的语言。又或者说,赫尔墨斯是刻意不去追问这种语言,至少,他对于撒加和加隆,以及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沙加的关注,没有阿波罗那样迫切,他对这兄弟三人的暗示与恐吓,更多出于一种游戏的心理。他是神的使者,但不是某一位神的使者。无论是哪一位神坐在宴会厅的中央,他都要保持自己神使的地位不变。

狄俄尼索斯的那个故事还在继续,他一边讲,一边就有听众问,表示他们在听,更表示他们也希望加入对故事的推理过程。

“所以,第三个儿子呢?您还没有说呢。”一个人说道。

而加隆这时候正在问撒加:“现在是时候出去了?”

“是的.......不。”他手上的停顿动作,是迟疑的。

“啊,第三个儿子,对。看起来,他的嫌疑是最小的。因为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有各种证据证明他不在家。”

“又是圈套?”加隆又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撒加看着还在大厅中央侃侃而谈的酒神。他和加隆都不了解这个疯子。如果狄俄尼索斯是在和阿波罗演戏,那么加隆一出去,就会落入这对表面不睦,实则默契的兄弟之神的圈套。

“酒神的身手不像传闻中那么差。”加隆又说。他刚才看狄俄尼索斯阻拦两名天斗士的动作就看出来了。那么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和阿里斯托芬也就不容小觑。如果他们是真的站在雅典娜这一边还好,如果不是,那也不是容易应付的对手。

再加上宙斯手下的天斗士,单凭雅典娜和她的三个黄金圣斗士,对付起来更加吃力了。

“有一个人不见了。”撒加的目光扫过宴席上的各色人等,“三大天斗士里年纪最小的那一个,伊卡洛斯。”

“您说得对,三儿子当晚的确不在家,但不代表他与这桩案子毫无关系,更何况杀人不一定亲自动手。”席间,又有一名听众明显是听进去了,在和酒神认真分析案情。

狄俄尼索斯答道:“您的推测很有道理,一个人如果有确凿的不在场的证据,就是对他安全的最大保障。”他一边说,一边看了雅典娜一眼,“不在场”“安全”这一类词,无疑是在暗示她,找个借口离席,否则她有危险。

“不,没有人敢动她。”加隆说。狄俄尼索斯高估了阿波罗的胆量与力量。毕竟无论如何,宙斯与赫拉还端坐在宴席的最上方,阿波罗如果今天敢在二位陛下的眼皮底下伤害雅典娜,那么明天,不,甚至下一秒就敢直接弑君。当然,如果阿波罗暗中将天斗士都策反了,那么他兴许真有这样的胆量铤而走险。

“不,”撒加说,“或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看见宙斯像在看角斗士与猛兽厮杀,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含着寒冷的笑意,略微将身体前倾,一手闲散地放在膝盖上,看着宴席上众人的嘴脸。不能排除宙斯给了阿波罗某一种错觉:他今天是可以在这场宴席上对解除了武装的雅典娜和她的忠臣们有所行动的。如果阿波罗敢接这个招,那么也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杀心。老头子正好让这对儿女两败俱伤,他自己再坐稳奥林匹斯山的江山几千年。

正是因为阿波罗没有这么简单和愚蠢,所以场面才迟迟僵持不下。

这时席间又有一人对狄俄尼索斯说道:“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没有人讨论一下,为什么儿子要杀父亲?这位父亲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就算他有过错,难道就一定要他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吗?”

另有一人立刻说道:“世上只有不恭顺的儿女,而无不是的父母,无论如何,弑父之罪都是罪不容诛的。”

弑父之罪,罪不容诛。撒加的眼里有一盏微弱的火苗燃了起来。就是那一天夜里他走向义父的书斋,从外边看到窗内燃烧的那种灯火。天上一颗星也没有,漆黑一片,乌云压顶。义父还没有睡,还在书斋里翻阅什么,整理什么。他脸色苍白,嘴唇轻微地颤抖着,没有敲门,就径直推开了门。

“撒加?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义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因为他身上穿着双子座的黄金圣衣;但义父又好像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是有意在这里等他一样。

“义父,我有话要对您说。”

义父却说道:“撒加,我在读一本书。这书上说了一句话,我希望你记住。一粒麦子如若不死,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籽粒来。”

“不,义父,我不明白。”撒加的喉结滚动,他的手在颤抖,像是要头痛发作了一样,是一种疯狂的前兆。

义父笑得很释然,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而且平静地接受了它:“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总会明白的。”

“一粒麦子如若不死,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籽粒来。我是一粒麦子,一个死人。我死了,就结出许多籽粒来,许多籽粒,加隆、沙加,还有我其他的黄金圣斗士兄弟。当然,还有她,坐在宙斯的身边,身处旋涡的中心,无论如何,阿波罗敢对她下手还是不敢,她都一定要离开这里,骗她离开这里。”

“她不愿意离席。”沙加很肯定地小声说,这时候赫尔墨斯站得离他们远了,因为好像有另外的神明把他叫走了。

加隆倒是有些诧异地看着沙加,因为加隆确信,他和撒加之间的暗号,沙加是不明白的。毕竟这是他们兄弟二人小时候因为学业和玩耍形成了一种非有血缘关系不能懂得的,秘密的语言。但撒加并不感到意外,沙加的感官和直觉比所有黄金圣斗士都要灵敏。

“她必须走。”撒加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不走我们不好反客为主啊。”加隆说道。

“不错。”

“但是撒加,你究竟想做什么?”

“把你没在万神殿上做完的事情做完。”

“你疯了。”

“你不也一样?你怕了?”

“怎么可能。”加隆晒笑一声。

沙加不去追究他们三个人能不能成功的问题,只是说道:“只有一个人能惊动她,让她愿意离席。”

“美衣小姐。”撒加说。

“不错。”沙加回答。

“圣衣怎么办?”加隆把酒端到嘴边,假意饮酒。

的确,圣衣还是得需要一个人去取,不然怎么打架?照目前这样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人敢送。

这个时候狄俄尼索斯的故事还在继续。又有人说道:“依我看,这桩案子,凶手不止一名。或许这四个儿子,从不同的层面,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了弑父的举动。父亲的死,每一个儿子,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怎么说?请您谈一谈。”狄俄尼索斯示意那个人说下去。他好像是在有意拖时间一样,恨不得别人与他讨论得越久越好。如果雅典娜听得不耐烦了找个由头离席最好,或者就这样把时间越拖越久也好。对峙双方的斗志燃烧得再旺盛,但时间是最成功的杀手,它能够将一切激情消磨于无形,如果雅典娜一行人与阿波罗的冲突就这样不了了之,那是最好。至于高高在上的君父如何处理与发落黄金圣斗士,黄金圣斗士又该如何应对?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狄俄尼索斯甚至开始思考,在这个儿子杀父亲的故事讲完之后,他又该说点什么拖延时间呢?

那名与狄俄尼索斯对谈的宾客说道:“大儿子向父亲举起了研磨杵,是行动上弑父。二儿子向四儿子灌输世上无神,无所不可,弑父亦可的想法,是思想上弑父。三儿子明明知道大哥多次叫嚣要杀死父亲却听之任之、无所作为,也是弑父的同谋。四儿子对父亲发出致命的一击,是结果上的弑父。依我看......”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于席上消失的天斗士伊卡洛斯重新出现在宴会厅,他单膝跪下向宙斯与赫拉,尤其是赫拉禀告了一件意外之事。

 

狄俄尼索斯所讲故事,情节大量参考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参照版本为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年版,荣如德译。


作者有话说

昨天我在微博上看到有写手说自己写作是酒神型的,写文的时候不写大纲,只是脑海里有几个情节点和情感爆发点,写到哪里算哪里。我想了想,我也是类似的写作方法,不打大纲,只有一些情感的爆发点,知道剧情大致的走向,然后写到哪里算哪里。当然了,我远远没有那位作者写得好。

然后我其实很少有卡文的时候,因为我给撒加、卡妙和修罗乃至加隆每个人都量身做了很多很丰富的情节。很多时候半天不更新,要么就是我太忙了,要么就是我太懒了。

修罗那篇我存了三章稿,因为一些原因,我迟迟不想发出来。昨天这篇又被读者连续点赞了,不过还得容我再想想什么时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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